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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眸昨天》
回眸昨天
——中国农业大学徐丽君 提起我的成长经历。熟悉我的人都知道“这孩子从小就挺苦的。” 1985年，一个小生命降生在浙江省西南部的一个小城。我的出生没有给我家人带来多少喜悦，父亲脾气不好，又爱到处惹事生非。母亲百般劝阻也没有用，家里常常闹得不可开交。 我出生不久，爸爸和妈妈就闹着要离婚，我就被寄养在外婆家里。我不到两岁的时候爸爸因为打架斗殴被逮捕，判处有期徒刑12年。这更坚定了妈妈离开爸爸、离开这个家的决心。就在离婚协议书签订的前一天晚上，二姑父赶在妈妈前面到达南京（爸爸服刑的地方），告诉他绝对不能离婚。这个妻子要是没有了，以后想找这样的就不大可能了。家是保住了，妈妈从那以后就挑起了这个家的重担。 我们家在20年前不算太差，那时整个村子都是清一色的瓦房，低低矮矮的。但现在看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家里共四间屋子，两个房间、一个正堂加一个厨房。一个房间住着我那年迈的爷爷，一个房间住着我和妈妈。在记忆中最深刻的就是下雨天了，江南的梅雨季节一到，雨就淅淅沥沥没有个头。所有能用的锅盆全给用上接水了。有一个晚上我醒来后觉得特别冷，原来是雨下大了。放在阁楼地板上的水桶接满了，雨顺着楼板往下流，把被子都弄湿了。 小孩子都特别喜欢过年，我也一样。这倒不是说我可以有好多好吃的，可以穿新衣服了。我喜欢的是我终于可以有几天能放心地睡觉了。有人会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会那么说？为了多挣钱养家妈妈上的都是夜班，在离家十五里地的一个石灰厂。爷爷是村里煤矿的材料管理员，每天都得在山里仓库住，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我就会莫名地恐惧。二十五瓦的电灯亮得那么苍白无力，给不了我丝毫的安慰。从五岁起我就一个人睡，蜷缩在被窝里，露着两只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灯，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一声猫叫一个脚步声都会让我毛骨悚然。到现在住在集体宿舍里我都是起来最早的，只要有一丁点的声响就会把我从睡梦中惊醒，再也无法入睡。 幼儿园的大门口，每天都有个小女孩去得特别早，在等待着开门。我的脖子上永远都可以看到钥匙，那是家里的。才五岁的我已经能自己做饭吃了。我喜欢学校，喜欢在学校和小朋友们一起玩。但是她们不愿意理我，不愿意和一个爸爸坐牢的人一起玩。 我小的时候很爱哭，只要有人稍微说我什么，就不再和人说话。长大一点之后，我越来越在意别人是怎么看待自己的，所以有人说我太敏感，我不愿意把自己的伤心事再提起，就任由他们说。女孩子们喜欢在课间休息的时候谈论自己的家，谈论家里的一切。她们说着前一天看的动画片，吃着零食。我只有默默地走开，我的家里永远都是那么安静，没有一丁点的欢乐。我也没有电视可以看，她们所说的一切离我都是那么遥远。老师们都对我特别好，因为我很好学。小学时我特别喜欢写作文，这会让我得到老师的表扬和同学的称赞，其实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写出那样的文章来，当他们在看电视玩的时候我在家门口等着妈妈回家，我在看着哥哥姐姐们中学的语文课本。这在无意中就锻炼了我的作文水平。我最害怕的就是同学们说自己的家，说自己的爸爸妈妈，我害怕他们用异样的眼光来看我。 人世间的冷暖我在很小的时候就体会到了。爸爸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他是兄弟姐妹中最小的，爸爸不在家的时候这些亲戚们都不来我们家，她们怕我们向他们哭穷，她们怕摊上这个烂包袱，妈妈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人再穷也不能没有骨气，不能丢了自己的尊严，不能让别人看不起！” 妈妈为了我们的家很辛苦地工作，她从来不买新衣服，说钱要用在刀刃上，不能随随便便花。但是她对我的学习用书却从不吝啬，妈妈很在乎我的感受，她总是怕我受到别人的欺负，我也同样怕妈妈受不了外来的打击。 在我三年级的时候我要评班里的三好学生，但是因为同学们看不起我不愿意选我。我哭着回家告诉妈妈，妈妈说：“别哭了，我们不需要证明给别人看自己有多好，只要知道自己是有能力就可以了。”老师们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把这个荣誉给我。在接过奖品的时候，我听到同学在我背后说着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对自己说为了妈妈我也得学好，也得让他们看看我能行。 就在那年爸爸出狱了。他还是像原来那样的脾气，动不动就往外跑，家里的事情他什么都不管。他喜欢男孩，他对邻居家的男孩子特别好，花钱买东西给他吃，从来就想不起来还有我在他的身边，我很怕我的爸爸，因为我从小就没和他在一起。爸爸再次出事而锒铛入狱。爷爷那时已经七十六岁高龄了，别人在享受着天伦之乐，他却要承受着这样的痛苦和打击。妈妈更辛苦了，为了这个家，妈妈不得不去赚钱养家。 四年级时的一天，我从学校回到家里，爷爷爬树摘桔子时摔倒了，已经被送往医院。妈妈忙里忙外既要上班又得照顾爷爷，我的老师说我学习不够刻苦，作业总是写得很潦草，她们不知道我下了课回家得给家里做饭，得照顾躺在床上的爷爷。没有足够的钱来医治，爷爷的伤一直不见好转，行动不便的他脾气变得很坏，谁的话都不听，妈妈喂他饭他也不吃，只有看到我放学回家，才会稍微平静下来。爷爷对我特别好。在他去世前的几天我几乎就没有办法好好上课，我惦记着爷爷，想着赶紧回家。我知道在他走的时候他最想见到的人是我的爸爸——他的最小的孩子，但是他见不到。事情过去一个月了我才写信告诉爸爸他再也没有“爸爸”叫了。爷爷的丧事花光了妈妈几年来的所有积蓄，家里更加艰难了。那段时间妈妈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 我已经上了初中，每个学期的学杂费就得五百多元。我暑假的时候就去地里捡落下的桔子，据说那个可以用来做蚊香，刚下过雨的时候落下的果子比较多，又没有被别人捡走，我就趁这时赶紧去。我还在家附近的垃圾场捡废旧的塑料卖钱。拿刀子割破塑料袋子，倒掉里面的垃圾，拿走那个袋子。上高中前我几乎就没有穿过属于自己的衣服，都是别人不要了的旧衣服送给我的。我一直在担心我自己是不是初中上完了就要离开学校了。就家里的这种情况，妈妈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供我上高中的，听说考上重点高中再去上普通高中可以不要钱，我就很努力地学习，这样就算家里没有钱供我，我也可以凑合上完高中。很幸运的是在我初三那年爸爸再一次回家了。他大概意识到了这么多年来对我的亏欠，说什么都不同意我上普高。因为在我们那里上普高的话，就很难再考上大学了。我终于上了省一级重点。在那里我找到了自己努力的方向，我要上大学，我要实现我自己的梦。 2003年我高中毕业，考上了北京的大学，家里别提有多高兴了，爸爸妈妈感觉年轻了好多，不过我知道他们也在为每年那么多的学杂费和生活费发愁呢！东拼西凑，我有了第一年的学费，我知道爸爸妈妈是再也拿不出多余的钱替我交其余的学费了。我申请了助学贷款，这样我就可以适当减轻他们的负担了。我真的不愿意看到他们为我操劳成那个样子。 大学的生活很愉快，我可以每天在图书馆看书，可以在教室写作业，没有任何打扰，生活是那么平静。我喜欢学英语，我想成为翻译界出色的人才，我从来就不认为我会比别人差。我一直都想，只要我努力了，只要我付出了，我就会得到回报的。我不大喜欢集体的活动，可能是小时候的经历让我成为一个不大合群的人。我不会去讨好一个人，有时候说话挺冲的，现在我会克制自己的脾气，不让自己那么容易动怒。 有人说大学是一个很浪漫的地方，我却几乎没有感觉到。我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现在的社会竞争很激烈，对于我来说就意味着更大的挑战。我没有别人那样与生俱来的优越条件。我只有靠自己的努力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女生在就业上和男生相比有很大的缺陷和不足。我们受到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包括用人单位的性别歧视。虽然现在女性得到了一定的解放，但就整个社会来说女性的地位仍是被动的。比如女性过去作为母亲、妻妾、女儿，她们在不同的生命周期中担当着不同的主要角色。几千年来都一直在强调的男尊女卑、男主女从、男外女内的性别不平等的封建理论，从整个的社会状况分析来看，女性以前扮演的无疑是没有自我、受制于他人的角色。而今天我们这些没有任何依靠的女大学生们依然面临着很大的生存问题。我的爸爸妈妈对我寄予了很高的期望，我的爸爸是一个很重男轻女的人，但由于我小时候他一直不在身边，所以他对我倒也还行，不过爸爸老是在吃饭的时候说我不如我的弟弟聪明，说我脑子反应太慢。妈妈从不和爸爸吵架除非问题涉及到我。妈妈很疼我，她为了我放弃了原本属于她的很多东西。我只有好好努力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才不至于辜负爸爸妈妈的养育之恩。 上了大学一切是那么新奇，有那么丰富的学习资源，有那么多闻所未闻的新鲜事。但是想想毕业之后的一切难免让我心寒。现实真是太残酷了，光靠课上所学的那一点知识想在这个社会上立足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只有抓住一切机会充实自己，才能给自己创造更多的机会。 在我特别小的时候我就向往部队，向往军营生活。我特别崇拜那些军人，他们用自己的青春保卫着我们的国家，捍卫着国家和领土的安全。在高考结束的时候我义无反顾地填写提前批军校的志愿。当时填的是华中科技大学的国防生，这个学校在浙江省只招收一个女生，几分之差我没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到学校之后我打听着有关保留学籍去部队的有关规定，一直没有消息。我也同样向往西部，向往那里的蓝天碧水。我知道西部的生活和我的家乡东部有很大的不同，西部的生活很苦，很穷。但是每个地方都需要有人去建设，都需要有人为它做出牺牲。我只希望自己为这个社会多做出点贡献，多出点力。希望那些和我有相似境遇的人可以有机会学习，可以有机会进入到大学校园里。 说出我的心声，说出我自己的成长经历，对自己来说是一个回眸与总结。贫穷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看你自己怎么去对待它了，人的出生是没有办法选择的，要用自己的力量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不能让贫困把自己压倒。该抓住的机会不要让它们从手边溜走。 相信我们的明天会更好！ （前行 整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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